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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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青晨看看左右, 有幾個人盯著他們。
她“嘶”地閉了下眼，忙把那盒“輕薄透氣”的男士內褲塞進袋子裏，仰頭, 將錯就錯說：“價值一千三的, 要不，您屈尊將就穿穿？”
楚愈痕：“……我怕燙。”
“燙什麽？”
男生冷森森剜她一眼，躬身提上她的大包小包，轉身走了。
青晨跟著出去, 問：“去哪兒？”
“退了。”不容置喙的語氣。
青晨忽然站定, 不走了。
楚愈痕發現人沒跟上來，轉身，隔著些距離對上她直勾勾的眼神。人看上去比查分那天的炸毛還嚴重, 兇得內斂，帶著怒氣。
陽光刺辣辣地兜頂灑下來, 亮得過分, 楚愈痕瞇了下眼。
清晨說：“你把邱靜當妹妹, 人買的衣裳你就收，我買的你就嫌棄, 排外。”
什麽毛病。
楚愈痕直接氣笑了，在太陽底下看她數秒, 終是轉身，回到她身旁。
這句話青晨想t說很久了, 今天才找到借口。
見人重新走回來，她歪歪頭, 試探性地問：“你, 還排外不？”
“排。”
涼嗖嗖扔下一個字，楚愈痕換了方向。
見他不退衣裳, 清晨才跟上去，影子挨著他的影子，小聲說：“內褲是送的。”
沒有回應。
“襯衣也不貴。”
依舊沒回應。
“小叔叔？”
“……”
“楚冬生？”
楚愈痕斜她一眼：“找死？”
青晨笑起來，杏眸璀璨如星辰大海。
那天吃完飯，回去後楚愈痕就開始收東西，用得著的寄回家，用不著的都丟了。
青晨問他，在這裏待了三年，就要徹底離開，有沒有舍不得。
他手裏卷著張中國地圖，淡淡道：“沒什麽好不舍的，人都要往前走。”
也是，如意也好，不如意也罷，總得往前走。
第二天回程，邱靜沒再跟他們同行，青晨靠窗坐，楚愈痕就坐在旁邊。
他一般不主動說話，是青晨問起：“強子那沙場，他爸爸直接交給他經營了嗎？”
他才“嗯”一聲，說：“他爸有另外的沙場。”
家中有礦，說的就是這種人了，雖然只是個小規模的，但在杏兒林已經是金字塔頂端的人了。
“我看他那銷量好像不太行。”青晨說著，擰開礦泉水抿了小口。
楚愈痕饒有興趣看她一眼，講道：“我們正在做營銷方案，您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青晨說，“一點小建議。砂石是暴利行業，沙子烘幹後會更暴力，烘幹的沙子主要做保溫砂漿，幾乎所有建設都用得著，盡管雲溪鎮只是個鄉鎮，沒有大規模的樓盤建設，但前天我們來的時候，一路上我看見建房子的人戶並不少，說明有需求量……”
她話沒說完，發現楚愈痕眼神略微有變，不得不中斷話題，問：“有什麽問題嗎？”
他看著她：“沒，你繼續說。”
被他那幾抹眼神一看，青晨差點忘記要說什麽，稍頓，才又繼續：“需求量不少。所以，我個人建議，你們弄一臺烘幹設備，把沙子烘幹除塵分木裝袋，然後帶著樣品去對接100公裏以內的砂漿廠。
強子雖然才接手生意沒多久，但他爸爸肯定有人脈。杏兒林地勢相對閉塞，與其等著顧客自己找上門，不如你們主動亮出自己的產品。”
楚愈痕認真聽罷，一挑眉，露出抹不常見的笑。
他沒跟她說這個方案與他來報志願前提出來的一模一樣，並且烘幹機正在購置中。
“你怎麽對這行這麽了解。”據他所知，他爸爸的公司做的是國際貿易，遠比那破沙場上檔次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說：“舉一反三嘛，什麽行業都一樣。”
觀察力異於常人。那天在車上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什麽時候分心思看的沿路，又是什麽時候構思的這套方案？
“讓強子開你顧問費。”
楚愈痕冷不丁一句，青晨聽出了誇獎的意思。
到底還是太全面。她笑了笑，問道：“你在裏面有分成嗎？”
他說：“有一點。”
難怪他能賺到錢做這麽多事，真的挺好。
思量再三，青晨回道正題，問了一直想問的話：“楚爺爺那病……還能治嗎？如果去大醫院。”
楚愈痕沈默，喝了口水才沒什麽情緒地說：“晚了，肌肉萎縮嚴重。”
意思是，前幾年或許能治好。但是那時候……
怕戳到人傷疤，青晨沒再多問，靠著椅背先是假寐，後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醒來是被人喊醒的。
“到了？”她睡眼惺忪問。
楚愈痕不動聲色揉了揉發麻的肩膀，“嗯”一聲，起身拿上行李，帶頭走在前。
正午的熱浪跟那天洪叔送清晨來時一樣，卻又感覺哪裏不一樣。
去取摩托車的時候，路過一片水果攤，楚愈痕問她：“喜歡吃什麽？”
“為什麽要給我買？”她目不轉睛問。
他面無表情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謝謝你個小叔叔。
悶氣瞬間堵上心頭，她看了眼荔枝的價格，微微皺起眉，小鄉鎮物價挺貴。於是搖搖頭，指著一旁的烤土豆說：“吃它吧。”
楚愈痕意味不明撇她一眼，自顧自讓老板稱了好幾公斤，分三個袋子裝。
畢竟是家裏的大哥，他有時候有點獨斷專行，不過很受用。
摩托車寄放在先前青晨買電話卡那家，楚愈痕去騎車時，分了袋荔枝給人家。
對方說他矯情，他們走的時候，那人又裝了大袋外地進來的小芒果塞在摩托車上，說給大侄女兒解饞。
青晨：“……”我謝謝你們。
最後是去中學，楚愈痕把楚茵茵喊出來，將第二袋荔枝給她。
小姑娘最近忙著期末考，走路都在背單詞。
楚愈痕摸摸她腦袋，說：“別把自己逼太緊。”
她說：“有個超級牛的省狀元哥哥，我壓力山大呀！不努力都不行。”
青晨這才看見校公告欄上，貼著歷屆的傳奇人物，楚愈痕赫然在列。三年前的他，看著沒現在兇也沒現在具有攻擊性，透著三份純良，三分青澀，以及幾分說不出的倔強。
而那眼神……青晨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見。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
最後一袋荔枝是青晨的，提著它回家的路上，她禁不住問了句：“痕叔，我們以前，見過嗎？”
摩托車行駛在烏桕樹下，樹葉紅綠相間猶如打開了莫奈的調色盤，日光斑駁，微風不燥。
楚愈痕淡聲說：“沒有。”
.
報完志願之後，就是等通知書。
邱靜走了，走的那天特地來楚家跟楚爺爺和楚奶奶告別，她爺爺也在，老人家身上穿那件短袖青晨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邱靜在街上賣給楚愈痕的那件。
化成灰她都記得。
原來……他沒收那件T恤。大概是去送東西過去那天，就連同衣裳一並給邱爺爺了。
青晨心虛地瞄一眼楚愈痕，那人意味不明回她一眼，像是在問她心不心虛。
青晨不跟他對視，反正衣服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幾天過去，衛生間的墻和頂板都幹透了，楚愈痕不去沙場的時候，會在家貼瓷磚，而青晨，則繼續在院搗鼓之前沒造好的景。
這天，她正在鋪青苔，便看見學校的老師帶著幾個學生進來到院兒裏，野牛也在其中。
青晨偶爾會去野牛的小賣部買東西，所以跟學校的老師打過照面。
老師姓楊，男性，四十來歲，為教育事業貢獻半身，頭上已經沒剩幾根頭發了。
他是那所荒涼小學的校長，更是唯一的老師！整所學校統共只有二十二個學生，從一年級到三年級，沒有四五六年級。
青晨問過野牛。他說，選擇在這裏讀小學的，全是留守兒童，許多家庭條件好一點的，都帶著去外面上學了。
野牛還說，他閑來無事時，會去代代課。簡直誤人子弟。
“楊老師。”青晨先打了招呼。
楚愈痕聞言從衛生間出來，也喊了聲，問有什麽事。
楊老師看看青晨，說：“青同學，聽說，你是學音樂的？”
“是的。”
那廂也沒繞彎子，開門見山表明了來意。
說的是縣上要舉辦一場小學生才藝比賽，可以是個人賽，也可以是團體賽。
“這些孩子沒出過大山”楊校長苦笑著說，“我想帶他們去見見世面，贏不贏的都無所謂。可我一老頭子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教不了他們什麽。這不，聽野牛說你是大城市來的，而且這次報考的還是國內頂尖音樂學院，就想，請你教教他們。”
那些孩子正躲在楚家的房子後面，伸著腦袋朝這邊看。一個個衣衫襤褸黑不溜秋，像荒原上沒人管的野草，枯黃而淩亂。
小胖墩和那天摘桃子的幾小個赫然在列。
他們的目光潔亮堅毅，眸中燃燒的，是濃濃的渴望。很快，這些渴求之火就燃到了青晨身上，燒得她心裏一陣難過。
收回目光，青晨看了看一直沒出聲的楚愈痕，言簡意賅問：“獎金多少？”
楊老師楞了楞，說：“五六萬。”
青晨淺淺地勾了下唇：“既然要參加，怎麽能贏不贏的都無所謂呢？”略頓，她看向那群可愛的人，“我們拿個冠軍回來把學校改造一下好不好？”
“好！”二十來個小小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回蕩良久。
“他們……真沒學過音樂。”楊校長說：“平時只會放羊放牛，有的還五音不全。”
專業上的東西青晨沒跟他聊太t多，只問：“什麽時候比賽？”
“一個半月後。”
她若有所思，正經道：“我試試。”
楊老師扯著眼角密密麻麻的皺紋，笑著看向楚愈痕：“你同意不，省狀元？”
前幾分鐘還在貼瓷磚的某位省狀元緩緩擡眼，定定看著青晨，說：“有什麽需要，隨時找我。”
青晨呼吸一滯，很不合適宜地困在他這樣深邃性感的眼神裏。
無奈喟嘆，不喜何撩？
楊老師領著他那幫學生崽子走後，猛野牛突然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聲：“青晨，我就知道你行！”
“我不行。”青晨說。
野牛：“……你剛剛那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氣勢是？”
青晨笑起來，沒接話。
誰能預知自己的劇本呢？無償才是人生常態。
就像她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會來到杏兒林這個地方，就像她會答應教一幫放牛娃表演才藝，能不能拿冠軍，誰又說得準。人活著，總得有點盼頭，有點希望支撐著。
“我突然懷疑，”野牛上下瞄她瘦身版一眼，“你是怎麽把陳鋒打得屁滾尿流的？不會也是虛張聲勢吧？”
您可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青晨悄摸摸看楚愈痕一眼，蹭蹭鼻尖說：“那就是吧。”
“不行，我必須得見識見識。”說罷野牛挽起胳膊，躍躍越試，“來，咱爺兩過過招。”
青晨一挑眉：“你，確定？”
那廂揚揚下頜：“放馬過來，我看看你究竟多厲……臥槽……”
“害”字還沒說完，野牛只覺手膀被震了一下，然後，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已經坐在了地上，甚至還往後縮了半米，屁股隔著褲子在滾燙的水泥地上茲出幾道煙，就差燃起來。
“臥槽！”野牛痛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生無可戀地看向楚愈痕，“哥，我……”
“活該。”楚愈痕聲淡如水。
半響，野牛才哀嚎著站起身，對青晨豎起大拇指：“區區縣冠軍何足掛齒，走向國際都有可能！”
“……”
人走後，院子裏只剩兩人。
日影西斜，楚愈痕“嘖”一聲，居高臨下倪著她純良的臉，雲淡風輕說：“跟我比比？”
“這不合適。”青晨嘿嘿笑，“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了。”
“恕你無罪。”
視線在他身上一撩而過，她揚揚眉，在心裏打著別的算盤，說：“那我們……高低整一下？”
“嗯。”
於是，青晨換了個擒拿招式，本是一招制敵的招，沒想到，楚愈痕更快，她欺身靠近的同時，雙手竟以一種刁鉆的角度被他交叉鎖在了她自己的身後。
！！！
青晨嘗試著動兩下，他十指的力道像鋼筋，讓她半點動彈不得。
恥辱！這太恥辱了！青晨難以置信。
“你這些繡花拳，只能對付他們。對我，沒用。”
側臉近近地挨著他胸膛，他稍稍低著頭，說話的聲音響在耳畔，惹得人心神俱亂，臉頰發熱。
青晨剛剛答應跟他比，打的主意是趁機摸摸他的胸膛，沒想到，卻被他反鎖了手，狼狽！
“重來。”她擡頭對上他戲謔的眼，“我剛剛沒使全力。”
“兵不厭詐。”楚愈痕不放，嘴角噙著抹笑，“服了嗎，大小姐？”
青晨心底燃起一股被戲耍的腦意，目光如炬盯著他：“放開我。”
楚愈痕沒放：“長點教訓，還敢跟別人亂動手……額……”
他話沒說完，只覺臂膀一疼，牙尖便刺破了他的肌膚。
她竟因為惱羞成怒咬他，一剎間，他眉心擰出了一道痕。
那軟軟的唇像棉花一樣覆在楚愈痕肌膚上，熾熱，柔軟，奪命。
破開的皮肉像野火的灼燒，燎原了整片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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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晨看看左右, 有幾個人盯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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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愈痕：“……我怕燙。”
“燙什麽？”
男生冷森森剜她一眼，躬身提上她的大包小包，轉身走了。
青晨跟著出去, 問：“去哪兒？”
“退了。”不容置喙的語氣。
青晨忽然站定, 不走了。
楚愈痕發現人沒跟上來，轉身，隔著些距離對上她直勾勾的眼神。人看上去比查分那天的炸毛還嚴重, 兇得內斂，帶著怒氣。
陽光刺辣辣地兜頂灑下來, 亮得過分, 楚愈痕瞇了下眼。
清晨說：“你把邱靜當妹妹, 人買的衣裳你就收，我買的你就嫌棄, 排外。”
什麽毛病。
楚愈痕直接氣笑了，在太陽底下看她數秒, 終是轉身，回到她身旁。
這句話青晨想t說很久了, 今天才找到借口。
見人重新走回來，她歪歪頭, 試探性地問：“你, 還排外不？”
“排。”
涼嗖嗖扔下一個字，楚愈痕換了方向。
見他不退衣裳, 清晨才跟上去，影子挨著他的影子，小聲說：“內褲是送的。”
沒有回應。
“襯衣也不貴。”
依舊沒回應。
“小叔叔？”
“……”
“楚冬生？”
楚愈痕斜她一眼：“找死？”
青晨笑起來，杏眸璀璨如星辰大海。
那天吃完飯，回去後楚愈痕就開始收東西，用得著的寄回家，用不著的都丟了。
青晨問他，在這裏待了三年，就要徹底離開，有沒有舍不得。
他手裏卷著張中國地圖，淡淡道：“沒什麽好不舍的，人都要往前走。”
也是，如意也好，不如意也罷，總得往前走。
第二天回程，邱靜沒再跟他們同行，青晨靠窗坐，楚愈痕就坐在旁邊。
他一般不主動說話，是青晨問起：“強子那沙場，他爸爸直接交給他經營了嗎？”
他才“嗯”一聲，說：“他爸有另外的沙場。”
家中有礦，說的就是這種人了，雖然只是個小規模的，但在杏兒林已經是金字塔頂端的人了。
“我看他那銷量好像不太行。”青晨說著，擰開礦泉水抿了小口。
楚愈痕饒有興趣看她一眼，講道：“我們正在做營銷方案，您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青晨說，“一點小建議。砂石是暴利行業，沙子烘幹後會更暴力，烘幹的沙子主要做保溫砂漿，幾乎所有建設都用得著，盡管雲溪鎮只是個鄉鎮，沒有大規模的樓盤建設，但前天我們來的時候，一路上我看見建房子的人戶並不少，說明有需求量……”
她話沒說完，發現楚愈痕眼神略微有變，不得不中斷話題，問：“有什麽問題嗎？”
他看著她：“沒，你繼續說。”
被他那幾抹眼神一看，青晨差點忘記要說什麽，稍頓，才又繼續：“需求量不少。所以，我個人建議，你們弄一臺烘幹設備，把沙子烘幹除塵分木裝袋，然後帶著樣品去對接100公裏以內的砂漿廠。
強子雖然才接手生意沒多久，但他爸爸肯定有人脈。杏兒林地勢相對閉塞，與其等著顧客自己找上門，不如你們主動亮出自己的產品。”
楚愈痕認真聽罷，一挑眉，露出抹不常見的笑。
他沒跟她說這個方案與他來報志願前提出來的一模一樣，並且烘幹機正在購置中。
“你怎麽對這行這麽了解。”據他所知，他爸爸的公司做的是國際貿易，遠比那破沙場上檔次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說：“舉一反三嘛，什麽行業都一樣。”
觀察力異於常人。那天在車上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什麽時候分心思看的沿路，又是什麽時候構思的這套方案？
“讓強子開你顧問費。”
楚愈痕冷不丁一句，青晨聽出了誇獎的意思。
到底還是太全面。她笑了笑，問道：“你在裏面有分成嗎？”
他說：“有一點。”
難怪他能賺到錢做這麽多事，真的挺好。
思量再三，青晨回道正題，問了一直想問的話：“楚爺爺那病……還能治嗎？如果去大醫院。”
楚愈痕沈默，喝了口水才沒什麽情緒地說：“晚了，肌肉萎縮嚴重。”
意思是，前幾年或許能治好。但是那時候……
怕戳到人傷疤，青晨沒再多問，靠著椅背先是假寐，後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再醒來是被人喊醒的。
“到了？”她睡眼惺忪問。
楚愈痕不動聲色揉了揉發麻的肩膀，“嗯”一聲，起身拿上行李，帶頭走在前。
正午的熱浪跟那天洪叔送清晨來時一樣，卻又感覺哪裏不一樣。
去取摩托車的時候，路過一片水果攤，楚愈痕問她：“喜歡吃什麽？”
“為什麽要給我買？”她目不轉睛問。
他面無表情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謝謝你個小叔叔。
悶氣瞬間堵上心頭，她看了眼荔枝的價格，微微皺起眉，小鄉鎮物價挺貴。於是搖搖頭，指著一旁的烤土豆說：“吃它吧。”
楚愈痕意味不明撇她一眼，自顧自讓老板稱了好幾公斤，分三個袋子裝。
畢竟是家裏的大哥，他有時候有點獨斷專行，不過很受用。
摩托車寄放在先前青晨買電話卡那家，楚愈痕去騎車時，分了袋荔枝給人家。
對方說他矯情，他們走的時候，那人又裝了大袋外地進來的小芒果塞在摩托車上，說給大侄女兒解饞。
青晨：“……”我謝謝你們。
最後是去中學，楚愈痕把楚茵茵喊出來，將第二袋荔枝給她。
小姑娘最近忙著期末考，走路都在背單詞。
楚愈痕摸摸她腦袋，說：“別把自己逼太緊。”
她說：“有個超級牛的省狀元哥哥，我壓力山大呀！不努力都不行。”
青晨這才看見校公告欄上，貼著歷屆的傳奇人物，楚愈痕赫然在列。三年前的他，看著沒現在兇也沒現在具有攻擊性，透著三份純良，三分青澀，以及幾分說不出的倔強。
而那眼神……青晨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見。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
最後一袋荔枝是青晨的，提著它回家的路上，她禁不住問了句：“痕叔，我們以前，見過嗎？”
摩托車行駛在烏桕樹下，樹葉紅綠相間猶如打開了莫奈的調色盤，日光斑駁，微風不燥。
楚愈痕淡聲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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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完志願之後，就是等通知書。
邱靜走了，走的那天特地來楚家跟楚爺爺和楚奶奶告別，她爺爺也在，老人家身上穿那件短袖青晨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邱靜在街上賣給楚愈痕的那件。
化成灰她都記得。
原來……他沒收那件T恤。大概是去送東西過去那天，就連同衣裳一並給邱爺爺了。
青晨心虛地瞄一眼楚愈痕，那人意味不明回她一眼，像是在問她心不心虛。
青晨不跟他對視，反正衣服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幾天過去，衛生間的墻和頂板都幹透了，楚愈痕不去沙場的時候，會在家貼瓷磚，而青晨，則繼續在院搗鼓之前沒造好的景。
這天，她正在鋪青苔，便看見學校的老師帶著幾個學生進來到院兒裏，野牛也在其中。
青晨偶爾會去野牛的小賣部買東西，所以跟學校的老師打過照面。
老師姓楊，男性，四十來歲，為教育事業貢獻半身，頭上已經沒剩幾根頭發了。
他是那所荒涼小學的校長，更是唯一的老師！整所學校統共只有二十二個學生，從一年級到三年級，沒有四五六年級。
青晨問過野牛。他說，選擇在這裏讀小學的，全是留守兒童，許多家庭條件好一點的，都帶著去外面上學了。
野牛還說，他閑來無事時，會去代代課。簡直誤人子弟。
“楊老師。”青晨先打了招呼。
楚愈痕聞言從衛生間出來，也喊了聲，問有什麽事。
楊老師看看青晨，說：“青同學，聽說，你是學音樂的？”
“是的。”
那廂也沒繞彎子，開門見山表明了來意。
說的是縣上要舉辦一場小學生才藝比賽，可以是個人賽，也可以是團體賽。
“這些孩子沒出過大山”楊校長苦笑著說，“我想帶他們去見見世面，贏不贏的都無所謂。可我一老頭子不會唱歌也不會跳舞，教不了他們什麽。這不，聽野牛說你是大城市來的，而且這次報考的還是國內頂尖音樂學院，就想，請你教教他們。”
那些孩子正躲在楚家的房子後面，伸著腦袋朝這邊看。一個個衣衫襤褸黑不溜秋，像荒原上沒人管的野草，枯黃而淩亂。
小胖墩和那天摘桃子的幾小個赫然在列。
他們的目光潔亮堅毅，眸中燃燒的，是濃濃的渴望。很快，這些渴求之火就燃到了青晨身上，燒得她心裏一陣難過。
收回目光，青晨看了看一直沒出聲的楚愈痕，言簡意賅問：“獎金多少？”
楊老師楞了楞，說：“五六萬。”
青晨淺淺地勾了下唇：“既然要參加，怎麽能贏不贏的都無所謂呢？”略頓，她看向那群可愛的人，“我們拿個冠軍回來把學校改造一下好不好？”
“好！”二十來個小小人，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回蕩良久。
“他們……真沒學過音樂。”楊校長說：“平時只會放羊放牛，有的還五音不全。”
專業上的東西青晨沒跟他聊太t多，只問：“什麽時候比賽？”
“一個半月後。”
她若有所思，正經道：“我試試。”
楊老師扯著眼角密密麻麻的皺紋，笑著看向楚愈痕：“你同意不，省狀元？”
前幾分鐘還在貼瓷磚的某位省狀元緩緩擡眼，定定看著青晨，說：“有什麽需要，隨時找我。”
青晨呼吸一滯，很不合適宜地困在他這樣深邃性感的眼神裏。
無奈喟嘆，不喜何撩？
楊老師領著他那幫學生崽子走後，猛野牛突然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聲：“青晨，我就知道你行！”
“我不行。”青晨說。
野牛：“……你剛剛那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氣勢是？”
青晨笑起來，沒接話。
誰能預知自己的劇本呢？無償才是人生常態。
就像她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會來到杏兒林這個地方，就像她會答應教一幫放牛娃表演才藝，能不能拿冠軍，誰又說得準。人活著，總得有點盼頭，有點希望支撐著。
“我突然懷疑，”野牛上下瞄她瘦身版一眼，“你是怎麽把陳鋒打得屁滾尿流的？不會也是虛張聲勢吧？”
您可真會哪壺不開提哪壺，青晨悄摸摸看楚愈痕一眼，蹭蹭鼻尖說：“那就是吧。”
“不行，我必須得見識見識。”說罷野牛挽起胳膊，躍躍越試，“來，咱爺兩過過招。”
青晨一挑眉：“你，確定？”
那廂揚揚下頜：“放馬過來，我看看你究竟多厲……臥槽……”
“害”字還沒說完，野牛只覺手膀被震了一下，然後，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已經坐在了地上，甚至還往後縮了半米，屁股隔著褲子在滾燙的水泥地上茲出幾道煙，就差燃起來。
“臥槽！”野牛痛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生無可戀地看向楚愈痕，“哥，我……”
“活該。”楚愈痕聲淡如水。
半響，野牛才哀嚎著站起身，對青晨豎起大拇指：“區區縣冠軍何足掛齒，走向國際都有可能！”
“……”
人走後，院子裏只剩兩人。
日影西斜，楚愈痕“嘖”一聲，居高臨下倪著她純良的臉，雲淡風輕說：“跟我比比？”
“這不合適。”青晨嘿嘿笑，“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了。”
“恕你無罪。”
視線在他身上一撩而過，她揚揚眉，在心裏打著別的算盤，說：“那我們……高低整一下？”
“嗯。”
於是，青晨換了個擒拿招式，本是一招制敵的招，沒想到，楚愈痕更快，她欺身靠近的同時，雙手竟以一種刁鉆的角度被他交叉鎖在了她自己的身後。
！！！
青晨嘗試著動兩下，他十指的力道像鋼筋，讓她半點動彈不得。
恥辱！這太恥辱了！青晨難以置信。
“你這些繡花拳，只能對付他們。對我，沒用。”
側臉近近地挨著他胸膛，他稍稍低著頭，說話的聲音響在耳畔，惹得人心神俱亂，臉頰發熱。
青晨剛剛答應跟他比，打的主意是趁機摸摸他的胸膛，沒想到，卻被他反鎖了手，狼狽！
“重來。”她擡頭對上他戲謔的眼，“我剛剛沒使全力。”
“兵不厭詐。”楚愈痕不放，嘴角噙著抹笑，“服了嗎，大小姐？”
青晨心底燃起一股被戲耍的腦意，目光如炬盯著他：“放開我。”
楚愈痕沒放：“長點教訓，還敢跟別人亂動手……額……”
他話沒說完，只覺臂膀一疼，牙尖便刺破了他的肌膚。
她竟因為惱羞成怒咬他，一剎間，他眉心擰出了一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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